“老高，你今天这么早睡？”欧阳正蜷在被子里等待匹配，下意识瞥了眼时间。
19:31
“哎你等等，平板还你，我这就退游戏。”猛坐起来，欧阳蹭蹭爬下床，“我能去你桌上找酒精棉吗？”光着脚距离地板还有一级梯子时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脑袋昏昏沉沉，感觉很糟，高述摇摇头，“不用还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先睡了。”一反常态地钻进被子里蒙住脑袋。
“......哦。”整个人挂在梯子上的欧阳点点头，反应不过来。
“老高看上去状态不太好。”忙于和学妹聊天的张伟头也不抬，“听说最近剧社不少人得了流感，就连小白他们宿舍集体都阵亡了。”
雷昊阴阳怪气地横插一句，“怕是最近忙得要死哦......”
这句话明显没有结束，“卧槽！”像只猴子似的吊在梯子上的欧阳重新钻回被窝里，看到平板上的画面时爆出一句粗口。
完全把游戏忘了。
完全没有打消恶心高述的念头，“可能人家就是比我们这种人娇气。”
“别说了老高睡觉呢。”一如既往的和事佬。
这种无营养的对话让心情差到极点，加之身体不舒服，高述难得暴躁地想要翻脸，“......”
“居然给我随机选了个奶？嗯？”欧阳明显在刻意压低吐槽发牢骚的声音，“主席等我这局打完我们solo一局，好久都没打了今天用老高的号练练手。”
“......那你把铭文卸了。”
“卸就卸。”用奶妈都能吊打你，欧阳咕哝一句。
只有屏住呼吸仔细听才能听到的程度，高述在被子忍不住提醒一句，声音闷闷的，有点嘶哑，“早睡。”
“嗯。”沉浸在游戏里的欧阳完全没有察觉到老高声音的变化，痛快地应了一声。
张伟默默地把头埋得更低了点。
只是一句话而已，对说出这句话的欧阳来讲根本什么意义都算不上的一句话却让内心平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因为欧阳的一个无意识动作或者一句简单的话而受到感动和鼓舞，就像在渴望得到父母夸奖的孩子。
很多时候高述都厌恶欧阳的迟钝，但很多时候却又庆幸眼前这个感情反射弧迟钝的家伙是欧阳。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就连朋友的关系都维持不了。
虽然很疲惫，身体也没有力气，但是高述却毫无睡意，相反伴随着身体的疲惫而复苏的模糊记忆沿着时间溯回源头。
本该随着时间而模糊的记忆却鲜明地匪夷所思，只要是和这家伙相关的，脑袋就不由自主地深入思考下去。
并且擅自将它们藏在内心的最深处。
入学的第一天在母亲陪伴下来到宿舍怯生生的欧阳，戴着眼镜头发有点长，说话时总是不自觉闪躲别人的目光。他的母亲和他相反，热络地分发从自己家乡带来的土特产，说起话来热情洋溢。
不起眼。
这是欧阳留给高述的第一印象。
他们之间的熟悉在高述的一次发病后，因为排斥医院而拒绝检查和治疗，在网上咨询了医生后擅自停药导致复发的强迫症。
那时候彼此并没有很熟悉。
“老高？”说自己去洗澡结果洗了一个上午，谁会冬天的大早上去洗澡。裹着棉服一边吐槽北方的冬天冷得令人发指，欧阳朝着楼层浴室走过去。
哗哗的流水声，但是没有一丝热气。
这已经足够令人怀疑了，然后他推开门。
“！”
目瞪口呆，说不出任何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在现实，欧阳真的怀疑自己此刻正在看一部恐怖电影。在寒冷冬天被冰的惨白的脸，黑眼珠直直地盯过来，凡是手能接触到的皮肤上布满了抓痕，被冷水泡得惨白。
欧阳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一边冲上来关了冷水，一边仿佛第二人格觉醒了似的卧槽个不停。
他的吐槽点不是高述身上的伤而是高述为什么在冲冷水澡，仿佛奇怪的并不是高述强迫症引起的这些可怕行为而是他像个二傻子似的在大冬天泡了一上午冷水澡，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高述的焦虑。
“老高，你赶紧出来这里太冷了。”这是个在认真关心着他的人，欧阳走近才看清楚高述身上的抓痕不是因为搓澡或者抓痒造成的，“哎你身上是怎么搞的？”下意识想搞清楚原因，欧阳伸出手。
“别碰我。”高述重新打开水，“离我远点。”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此刻气氛诡异，欧阳说不准会想到什么中二的地方去。
莫名被舒缓的焦虑情绪，特别是看着费劲地想着怎么交流的欧阳时。最后两个并不熟悉的朋友来到医院里，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的欧阳说，“老高你是不是特别怕脏？”
没错，他在读搜索词条。
高述有些诧异，但还是承认了，“嗯。”
欧阳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单纯只把高述的症状理解为强迫症，“那个我......我昨天没洗脚。”挠着脑袋，在费力交流的样子。
“......”
不知为何这次与精神科医生的沟通很顺利，在反复叮嘱了高述要谨遵医嘱按时服药要时刻调整心情后，医生偷偷拽过欧阳窃窃私语了几句。
离开医院，走在回学院的路上，彼此的距离隔得远远的，但是还是能清楚听到对方的呼吸，“你有消毒水没？”欧阳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有什么事吗？
“是你后背的伤，医生告诉我让我帮你处理下，你好像不是很想在医院待着。”欧阳很认真地想着，“如果你觉得可以，我想帮忙之前先消毒。”
“......谢谢。”
......
宿舍熄灯后，来自欧阳床铺的屏幕冷光把角落照亮。
终于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之后他打个呵欠，摸索着爬下床，来到床尾时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咳嗽。
“你还没睡？我忘了把亮度调低。”
“没、不是，咳咳咳咳...睡不着。”高述勉强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隙，用手捂住嘴坐起身咳嗽起来。
即使光线十分昏暗，欧阳也看出来高述的耳朵红得有点不正常，“老高你是不是感冒了？”
“应该咳咳咳......”咳嗽却怎么也止不住，高述把脸转向一旁，“欧阳你离远点。”可能会传染，而且会很脏。
“不是吧真被伟哥说中了？”迅速爬下床边嘀咕边在自己的抽屉里翻箱倒柜的欧阳。
张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真的假的？”
“我靠流感？”雷昊顿时摘下耳机大呼小叫，“高述你注意点别传染给我们。”然后迅速掀开被子蒙住脑袋，仿佛下一秒高述身上的病毒就能置他于死地似的。还不忘装模作样提醒一句，“唉说你整天在外面乱跑，能不感冒就怪了。多喝热水吧，排毒。”
“......”懒得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倒是欧阳，在忙活了一阵后脸外套都没穿就打开宿舍门向外跑。
等他带着满身冷风冲进来，甩了甩被冷水冻得红红的手，嘶嘶抽着冷气，“好冷好冷。”
药片在瓶子里晃动的声音，还有倒热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欧阳的声音从床边传来，“老高快接着。”
褐色的还在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还有用白色药瓶的盖子装着的感冒药和平日常吃的药。高述怔住，或许是难得的生病让他恍惚起来，只是看着从自己的杯子上氤氲的水汽沉默不语。
欧阳连忙解释，“我刚才出去洗了手的，还擅自拿了你的酒精棉擦了擦嘿嘿。”那双眼睛在屏幕的冷光下亮莹莹的，分外明亮。
高述就这样怔怔地盯住欧阳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的嘴唇，他什么都听不清。他第一次觉得雷昊没有说错，或许自己就是比他们要娇气的人，所以对...的一点点示好都......
“感冒药是我妈给我塞的，正好派不上用场就给你吃。今天的药别忘了吃，我给你放在一起了。”他的手还举着，“你放心我没用手接触过。”
关心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只是那不是高述真正想要的东西。
也许永远都不能得到，他只能以朋友的名义渴望着来自欧阳的关心和目光。
这已经足够了。高述伸出手接过欧阳手中的杯子，声音嘶哑的那句谢谢被主席压了下去。“欧阳同学，你这样我可是要批评了啊，都是因为你我们高老师才这么娇贵。”
“......”
“......”
“......”
“亲自送药倒水，你是高老师的小媳妇吗？”
“......我要是女人我就喜欢老高这样的。”欧阳闷闷反驳，把一包湿巾递给坐在床上的高述。
“......”话题好像朝着什么不可预测的地方发展了下去。
“哦呦~那我先我替泰国人民欢迎欧阳同学的到来了哈。正好我们的院草高老师还没女朋友，欧阳你还来得及。”
傻逼。
三个人的脑子里同时冒出来两个字。
张伟翻个身把手机摁灭，终止了这个话题，“明天还有课呢，大家赶紧睡吧。”
高述吃完药后寝室内才真正黑寂下来，突然身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高述有些疑惑，抬手拿起手机瞥一眼。
欧阳：老高我今天倒过来睡，宿舍楼锁门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叫醒我。
刚刚读完消息，欧阳就夹着枕头铺好了床躺下。
高述：......还是算了，你回去吧，我没事。
欧阳：为啥？【熊猫挠头】
高述：会传染。而且我们两个这么近干嘛还要发消息？
欧阳：就是主席的话你别太在意，好兄弟嘛应该的。
高述：嗯。
欧阳：那我睡了，晚安。
高述注意到来自欧阳那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全键盘输入的晚安刚刚弹出来，他想了一下，长按删除键直到光标回到最初的位置。
直到主席的鼾声响起来，欧阳的呼吸也逐渐平稳。药效逐渐显现出来，在睡意朦胧中高述突然想到了在医院候诊室的一幕：欧阳的脸面向自己，有点自然卷的棕发毛蓬蓬的，带着眼镜青涩的脸，有点不自然有点严肃紧张，【老高你是不是特别怕脏？】
高述想要伸出手触摸一下近在咫尺的人的脑袋，毛蓬蓬的，像是记忆中童年养过的小狗。然而在他探出手后却突然丧失了抚摸下去的勇气。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欧阳啊。
真正肮脏的那个人，是我。
————The end————
被最近流感引发的脑洞，现欧想写很久了，这次终于有机会，还有个人增加的私设，如果有机会还有些其他日常。
他们都是温柔的人啊，糖是治愈良药。
希望推荐的歌曲能够合适。
谢谢喜欢。